（多妮妲Ｒ４劇透有）

 

本經過細心打理的整潔研究室一片狼藉，因為失控的多妮妲再度抗拒著被關機的命運，儘管試圖阻止，但銀針依舊毫無偏差的刺進她的頭部，多妮妲瞬間喪失了行動功能。

 

邊將少女人偶的身體移到桌子上，沃肯準備著重啟多妮妲。

 

「我會再度去除妳對黑暗的恐懼，這都是為了妳好。」

 

無法動作的多妮妲睜大著眼盯著此時讓她感到無比冰冷的雙眼。

 

「我很抱歉，多妮妲。」

 

多妮妲完全不明白為何博士要跟她道歉，反正很快的，她最恐懼的黑暗就會降臨，將自我一點點啃蝕殆盡，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。

 

在意識消失前，多妮妲流下了眼淚。

 

－－

 

少女纖細的手指一頁頁翻閱著有精緻插畫的繪本，她細緻勃勃的讀著書本上的故事，亟欲想知道情節如何發展，一刻也沒停下。

 

有時候太過沉迷在書中世界內，時間觀也變得遲鈍起來，儘管她從不需煩惱時間的流逝。不知不覺夜晚已經來臨，雖察覺已經到了人類該入睡的時間，但多妮妲也不想停下來。

 

多妮妲不會感到疲倦，她可以毫無止盡的享受這個愛好，但博士總會制止她，儘管她可以整個晚上不入睡。

 

「博士，我不睡覺也無所謂的。」多妮妲有些不情願的抗議著，沃肯自己的作息也亂七八糟，卻總是記得在固定時間催促多妮妲睡覺。

 

「不行，為了妳好，休息是必要的。」沃肯堅持的說。

 

「好啦。」多妮妲雖不甘願，但沃肯說的話是絕對的，她站起身走向書櫃，將繪本一本本放置好。

 

「好孩子。」見多妮妲乖乖的準備睡覺，沃肯露出滿意的微笑。

 

「博士，晚安。」儘管對身為人偶的多妮妲來說，所謂睡覺也不過是進入休眠模式罷了，她還是向沃肯道了晚安。

 

「晚安，多妮妲。」

 

沒有忘記要留下一盞小燈，柔和的光暈籠罩在少女的臉龐上。隨即多妮妲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，那裡沒有她自己的意識，更沒有恐懼，此時的沃肯是深深如此相信的。

 

沃肯讀起了不知看過幾百遍的自動人偶相關文獻，或許必須一次次清除多妮妲的記憶帶來的心理壓力，加上他折損健康的混亂作息，導致他眼窩處輕微的浮著一層黑影。

 

真是諷刺，曾經身為醫者的自己，竟主動做折磨身體健康的殺手。

 

嘆了口氣，無視自己多年來容貌都沒有改變的問題，和這些沉重的事物比起來，多個黑眼圈也無足輕重。

 

另一側少女的房間已經沒有任何活動的氣息，進入睡眠模式後，那張平常朝氣勃勃的臉看起來就像是死去了一般。

 

沃肯沒去計算這是他重啟第幾次的多妮妲。一來是沒有計算次數的必要，二來是那只會加深他精神和心理上的負擔。

 

他搖了搖頭，盡可能的將所有負面思續拋諸腦後。夜晚的研究室內十分安靜，只有機械迴路運轉的陣陣低鳴聲，這時候可以全神貫注的在研究上。

 

他只期盼著這次多妮妲能夠不再恐懼黑暗，一直保持著完好的狀態，讓自己可以持續著研究。

 

－－

 

「博士，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？」有天多妮妲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。

 

「生日？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？」沃肯對多妮妲突然的發問感到些微的驚訝。

 

「我從書上讀來的，人類每年都會慶祝自己出生的日期。」邊說邊熟練的把沃肯需要的零件遞到他手上。

 

多妮妲開始敘述她從書上讀來的情景，邀請同齡的朋友來到自己家中，大家圍著漂亮的蛋糕唱著生日快樂歌，吹熄蠟燭燃後許下願望。

 

「那樣做願望就會實現嗎？」

 

「這個嘛，我想不可能。」兩人似乎都對這樣的行為感到懷疑，但書中的插畫裡主角吹熄蠟燭時，低頭許願的誠懇表情還是讓多妮妲印象十分深刻。

 

「那可以說是一種形式而已。」沃肯淡淡的說著，邊繼續組裝著人偶的內部組織。

 

「人類真是奇怪，為什麼要去數自己的歲數呢？」人的生命是很短暫的，一年一年去數，不就等於宣告自己一步步逼進人生的盡頭嗎？

 

「也是，對不會死去的妳來說或許是難以理解的事情吧。」雖如此下了結語，但沃肯一樣無法理解去細數自己的年紀增長有什麼意義。

 

「不過過生日不知道是什麼感覺。」對於不可能去上學、也不可能有朋友的多妮妲來說，書上的故事有時候會強烈刺激她的好奇心。

 

但多妮妲可以理解，對生為人偶的她，生日什麼的是全然沒必要的，她的年紀永遠不會增長，也不必擔心會有死去的一天。

 

但沃肯就不同了，知道他沒有過去的記憶，但多妮妲很肯定的沃肯跟自己是不一樣的。

 

「博士不會想過生日嗎？」

 

對於多妮妲的問題，沃肯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代作回答。

 

沃肯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，沒有過去的他沒有必要去在乎自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，對於時間的流動感本就淡薄，一但一整天陷在研究裡更是對一天的流轉感覺遲鈍。

 

有時候一年就像只經過數小時而已，回過神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年頭，對生活庸庸碌碌的人們來說時間的流動是無情的，但就好像只在這裡，一切都像是停止了一般。

 

雖像是提醒自己不要失去對時間的感覺，意思似的擺上一座鐘，但卻從不會去注意現在的指針指在哪個數字上。

 

或許也明白沃肯對此毫不在意，多妮妲不再說生日的事情，繼續擔任沃肯實驗的助手。

 

多妮妲偷偷瞥了幾眼沃肯的側臉。她沒跟博士以外的人相處這麼長時間過，不清楚博士以外的人的所有反應。

 

那和自己一樣精雕細琢的側臉，甚至看起來不像是人類那般，總給人冷冰冰的感覺，博士只有和自己說話時，偶爾會露出淺淺的微笑。

 

多少訪客來拜訪博士，也從沒見他笑過。

 

完全沒注意多妮妲正盯著自己的臉瞧，沃肯專心一志的進行手邊的工作。

 

回想起那本繪本的內容，很多很多人圍在一起，開心的唱著歌。那或許是多妮妲無限的時間裡，只能出現在想像中的一幕。

 

試著在腦海中描繪相似的情景，有博士還有自己‧‧‧‧‧‧當然要除去雪莉那個多餘的女人，開心的唱著歌，慶祝有著真正意義的出生日。

 

那好像也不錯。

 

多妮妲悄悄的這麼想著，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。

 

－－

 

多妮妲十分難得的來到一座小鎮上，今天博士給她的工作十分簡單，很快的就完成了。

 

返程會經過這座小鎮，雖然博士說過結束後要馬上返回，但反正還有很多多餘時間，多妮妲決定在這裡逛一逛再回去。

 

多妮妲踏著輕快的步伐，興沖沖的在街上踱步。儘管只是人口稀少的小地方，依舊讓被悶壞的她樂的開懷。

 

觀察著以漂亮紅磚牆砌成的建築，還有散發陣陣香味的麵包店，各個行人臉上不同的表情，這些都十分有趣。

 

接著多妮妲走過一間店，因為長年失修招牌上的文字已經剝落，整間店的裝潢雖然簡單，卻給人一種典雅的氛圍。

 

街上最為吸引她視線的就是這間店了，抬起頭輕聲念著招牌上還能見的幾個字。

 

『人偶』

 

這兩個字清晰的進駐到多妮妲的電子腦中，她看了看櫥窗內的擺設，但映入眼簾中的不是她所意識到的人偶。

 

櫥窗內除了簡單的裝飾外，就只放了個老舊的洋娃娃。多妮妲明白了這間店販賣的只是一般的人偶，並非像她這般與人類相似的自動人偶。

 

多妮妲微微蹲下身仔細觀察著洋娃娃的樣子。娃娃的髮色和自己十分相像，雖然看得出已經是很老舊的東西了，但做工十分精緻。

 

盯著洋娃娃無神的雙眼看，眼珠子是漂亮的紫色，看來是嵌進了玻璃珠。那雙眼睛毫無生氣，讓人感到一陣冰冷，多妮妲心底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。

 

這具娃娃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動起來，平白都是人偶，但它和自己完全不同。

 

她對那具無法行動的脆弱身軀起了同情心。平時對一起探索的自動人偶都沒有過這種感覺，它們跟完美的自己不同，沒有自我也無法思考。

 

多妮妲和它們在一起時只有十足的優越感，這點對跟自己擁有相同面孔的雪莉也一樣。

 

看到這具洋娃娃時讓多妮妲重新以看待一件物品的角度去審視。明明跟自己一樣是人偶，卻不搭載任何性能，純粹只是讓來賞玩用的。

 

說起來被創造出的東西都是如此，打從一開始就無法擁有自我的靈魂。

 

我‧‧‧‧‧‧也是這樣的嗎？

 

多妮妲有些陰鬱的想著，她伸手撫著自己的胸口。那現在在這裡的，又是什麼東西呢？明明也是被創造出來的事物，我現在卻在看著人造品。

 

突然覺得思緒開始有些混亂，某種被遺忘很久的感覺又開始浮上心頭。多妮妲突然覺得視線變得有些昏暗。

 

在她摀住胸口面露痛苦神色時，店門口被人打開了，掛在門上的鈴鐺傳出清脆的聲響。

 

「這位小姐，妳不要緊吧？」看起來應該是店主的一名中年婦人問。

 

「謝謝您，我只是胸口有點悶，現在沒事了。」聽到有人搭話，多妮妲立刻抽回手，露出端正的笑容禮貌的回話。

 

看見多妮妲沒有什麼大礙的樣子，婦人看起來舒了口氣的模樣。

 

「我看妳站在櫥窗前很久了，妳對這個娃娃有興趣嗎？」

 

「是的，我覺得它做的真是漂亮，十分完美。」多妮妲回以禮貌的微笑，以作為賞玩用的物品來說，這個洋娃娃可以說是多妮妲所見過最漂亮的了。

 

「這個娃娃在我還是孩子時就有了，是我祖父自嘆不如的傑作。」婦人邊笑著邊說，神情看起來十分高興。

 

「那它怎麼會沒賣出去呢？」

 

「當時祖父認為這是他的最高傑作，不打算賣出去，只拿來展示在櫥窗裡，多少小女孩哭著說想要都不肯賣呢！」婦人興致勃勃的談起回憶種種，笑瞇瞇的說著。

 

「所以到祖父過世後，這個娃娃依舊擺放在櫥窗內。」婦人露出有些惋惜的神色，「但現在這個娃娃變得太過老舊，反而都沒有人要了。」

 

「這麼漂亮的娃娃卻沒有人想要嗎？真是太可惜了。」多妮妲露出有些悲傷的表情。

 

「現在的小孩子都喜歡更新更漂亮的玩具，這麼舊的現在不會有人想要了吧。」

 

「雖然可惜也沒辦法，當然我是很希望這孩子能夠找到疼愛自己的主人。」婦人伸出手輕輕觸摸著櫥窗。

 

多妮妲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，然後又開口詢問了婦人：「那個，我有一事相求‧‧‧‧‧‧」

 

－－

 

多妮妲手上抱著一個精美的包裝盒，她一臉興奮的捧著盒子往回博士研究室的歸途。

 

在她提出想買下這個娃娃的時候，店裡的婦人十分爽快的答應了，也很替這個娃娃高興的樣子。

 

不知道為什麼，多妮妲就是想要這個娃娃。或許是看著它那冰冷的眼珠，讓她意識到了一件事情：這個娃娃眼睛顏色跟博士的一樣，而且同樣的冰冷。

 

但是，博士跟這個娃娃一點也不像，因為博士跟我們不一樣啊。想到這裡多妮妲抱著盒子的手臂又用力了些。

 

但是，看到這個漂亮的娃娃，博士說不定會開心的笑出來。光是那樣，就讓多妮妲更為雀躍。莫名的使命感湧上心頭，她決定試著做做在繪本上看到的事情。

 

只要讓博士開心的話，那些陰霾似乎也離自己越來越遠了。

 

 

 

 

「博士，祝你生日快樂！」眼前是多妮妲開心的表情，和她高舉到自己面前的一個盒子。

 

「謝謝你，多妮妲，但今天並不是我的生日。」沃肯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，儘管是自己創造出來的，多妮妲的表現實在遠在他控制之外。

 

「但博士不是沒有過去的記憶嗎？所以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博士的生日啊？」

 

「妳這麼說也沒錯，但是我‧‧‧‧‧‧」沃肯說到一半便被多妮妲硬是將盒子塞進他懷裡的舉動制止。

 

「這是送給博士的禮物！」

 

看著多妮妲開心的表情，在看看懷中的盒子，沃肯有些反應不及，但他還是收下記憶中他人給的第一份生日禮物。

 

「謝謝你。」沃肯看著多妮妲，露出久違的溫暖神色。

 

「不客氣！」多妮妲手插著腰，模樣看起來十分得意。

 

「博士快拆開來看看！」她有接著催促道。

 

沃肯點了點頭，慢慢解開盒子上的緞帶，掀開盒蓋後裡頭是個漂亮的洋娃娃。

 

看到靜靜躺在盒子裡的娃娃後，沃肯有愣住了。先不提今天是不是自己的生日，送男性洋娃娃實在有點不妥當。

 

看見沃肯狐疑的表情，多妮妲開口說：「這個娃娃很漂亮吧？我看到它的時候就想把它送給博士了。」

 

「這個孩子跟我一樣，都是別人創造出來的。」

 

聽著多妮妲說的話，沃肯看了眼娃娃臉上的紫色玻璃珠，又看了看多妮妲人工製成的眼睛。那雙眼睛還是和每次更新記憶的她相同，如此惹人憐愛。

 

「不，妳跟它是不一樣的。」沃肯喃喃說著，伸出手摸了摸多妮妲柔順的頭髮，「真的很謝謝妳，我會珍惜的。」

 

看見沃肯的笑容，多妮妲也滿足的露出微笑。她達成了一個偉大的使命！那是現在沉睡在博士手上的洋娃娃辦不到的，她逗創造自己的博士開心了。

 

接著，多妮妲模仿繪本中的情景，替博士唱了生日快樂歌。體驗到了過生日的感覺，當天多妮妲滿意的進入深沉的睡眠中。

 

要是可以的話，沃肯希望這樣的多妮妲能夠永遠持續下去，永遠不要再憶起恐懼的感覺。他望向已經妥當放在堆滿資料的櫃子一角的娃娃，露出淺淺的微笑。

 

 

 

不久後，多妮妲又再度陷入深深的恐懼裡，再一次睜開眼睛的她已經不記得那個洋娃娃的事情了。

 

不知不覺被掃進角落的娃娃，身上滿是塵埃。

 

少女的手捧起了洋娃娃，原本鮮豔的洋裝已經泛黃，失去了原有的色彩。只有它那雙玻璃眼珠的光澤絲毫沒有退卻，依舊閃耀著。

 

在博士的研究室內竟然會有這樣的娃娃，多妮妲輕輕撫弄著洋娃娃的頭髮。

 

細細端詳起這個娃娃後，注意到它的眼珠的顏色，多妮妲便輕輕的笑了。

 

「你的眼睛，跟博士的眼睛顏色一樣呢。」

（完）